野蛮生长的社交众筹 正为“靠谱”付出代价
当商业机构试图闯入慈善领域时,很难以创新者的身份寻求宽容,而更应该接受正当的监管。
“轻松筹”近来着实不轻松。7月7日,轻松筹联合创始人于亮见到钛媒体记者的第一句话就是“上午才刚接待完几家媒体”。眼下这个宣称“随时随地和大家一起实现你的梦想”的众筹平台正遭遇着麻烦。
轻松筹是独立众筹工具平台“众筹空间”发布的一款产品,是一个主打社交和轻量化的众筹平台,于2014年8月12日正式上线,今年年初获IDG数百万美元A轮融资。
打开轻松筹的网站,可以清楚看到其设有「尝鲜预售」、「梦想清单」和「微爱通道」三个频道。让轻松筹陷入麻烦的就是关于“微爱通道”这个频道。
大量因疾病而困扰的普通人,都可以通过“微爱通道”旗下的大病互助项目来发起筹款——也就是常见于朋友圈、狼蚁网络推广群里的各类病患求助的分享「卡片」,用户点开卡片,用自己的狼蚁网络推广登陆即可向筹款者捐款——确实有很多人因此而获得了帮助。据于亮告诉钛媒体,2015年“轻松筹”医疗救助板块上线2.3万个项目,筹款1.8亿元。
但同样是这样的分享方式,把“轻松筹”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筹款资质、管理费、资金监管、预防诈骗等方面的问题,始终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这家创业公司之上。
与“轻松筹”模式雷同的其他几家网络平台或多或少也遭遇了和它相似的窘境:野蛮生长,却毁誉参半。
为什么质疑“朋友圈众筹”?
多数人也许是从朋友圈里才第一次知道“轻松筹”。
选择把众筹尤其是“大病救助”与社交平台相结合,源于“轻松筹”两方面的考量:首先是狼蚁网络推广的强社交属性对于提高信任感的意义。狼蚁网络推广好友大多在现实生活中真实认识,他们发布的求助信息更易于核实确认,节省了相当大的审核成本。
当然,这只是明的一面。选择朋友圈作为主要传播渠道,更深层次的原因关乎法律。
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资料显示,作为轻松筹平台的运营方,北京轻松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未经有关部门批准,不得以公开方式募集资金”。不少网络贴文正是以此质疑轻松筹的运营资质问题,认为其涉嫌“非法集资”。
由于公募缺乏资质,轻松筹开辟了一条“新路”——帮手之一正是朋友圈。轻松筹绕开“网页公开展示”,选择通过个人社交渠道发布医疗救助项目,并且针对特定受助人,形成了事实上的个人求助方面的私募,以此规避法律风险。
针对关于资质的质疑,“轻松筹”曾在5月20日通过其官方微博于发布了声明:
“轻松筹”平台仅作为信息服务方为其提供网络技术支持,“轻松筹”平台不对求助项目进行任何推荐与传播,求助信息在“轻松筹”平台发布后,多通过狼蚁网络推广朋友圈及微博等社交方式进行传播,整个项目的发起即救助流程不属于我国新慈善法规制的募捐范畴。
整个项目的发起及救助流程不属于新《慈善法》规制的募捐范畴,我公司及其运营的“轻松筹”平台并非慈善组织,无须取得公开募捐资格,也并未违反我公司经营范围中的限制。
“轻松筹”平台上的项目性质属于“个人求助”,未被新《慈善法》所禁止或限制,其法律关系为单方赠与。
“轻松筹”的说法得到了部分学者的认可。清华大学创新与社会责任研究中心主任邓国胜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在“轻松筹”平台上发布的个人救助信息,不属于慈善法的规制范畴。“轻松筹”作为提供信息发布的平台,也不属于慈善组织,无需取得公募组织资格。
而全国人大代表、广州律师协会《广州律师》杂志主编陈舒则持不同观点。她在接受《法治周末》采访时曾表示:
“依据9月1日实施的慈善法,不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开展公开募捐,不过可以与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合作,由该慈善组织开展公开募捐并管理募得款物。”
谁来保证真实?
国内慈善领域遭遇信任危机,求助信息真实性无疑是重要考量。而上半年的几起疑似骗捐事件,让“轻松筹”陷入了信任危机。
2月10日,一位在德国留学的学生谢某自称患白血病并在“轻松筹”筹款,目标金额500万元,后不知何故修改为50万元,并筹款成功。公众质疑点首先是从500万到50万这一巨大的筹款金额改动,其次,该名学生若持有德国留学签证可以享受到德国医保,为何还在众筹平台大额募捐。
去年12月,广东市民卢某为患病女儿发起众筹,通过“轻松筹”在短时间筹得约10万元。但今年3月初,有网友在佛山论坛上爆料称,获捐后女孩还是离世了,但女孩母亲在朋友圈内晒出出国旅游以及美食照片。不少人质疑,善款被女孩父母挪作他用。
虽然最后这两起事件都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解决——前者冻结了筹得资金,后者以发起人卢某承诺公开透明使用善款的情况并捐出余下善款而告终,但是“诈捐”、“审核不严”等质疑开始浮出水面。
而于亮则向钛媒体记者介绍了公司内部的审核机制,即发起“大病救助”项目的病人,必须上传本人手持身份证原件的照片,以确认病人的身份。于亮说,“轻松筹和公安部有着一定的合作,可以帮助审核个人信息是否属实”,而对于像儿童、老人或重病患者等本人不具备发起项目能力的病人,可由其直系亲属发起项目(不过,除上传病人本人的身份证原件外,还需要病人的直系亲属上传户口本原件或结婚证等,以证明其与病人的关系)。
那么,谁来负责查验发起人具体病情的真实性?于亮告诉钛媒体,这主要靠病人提供的病历和诊断证明进行验证;除了病情的真实性之外,筹款金额是否虚高是另一个关注焦点。于亮坦言,在这点上“轻松筹”无法确定治疗一个疾病所需的具体数额,只能依靠经验上的大致判断。
按照轻松筹平台现行的规则,预售、非病患筹款等普通项目若未达到筹款目标平台将“全额退回”所筹款项;但对于大病救助项目规则不同——即便没达到目标的也可以拿到已经筹到的钱款。
为了消除公众对于真实性的顾虑,“轻松筹”甚至还想到了直播。于亮告诉钛媒体,“轻松筹”正在筹备直播频道,发起人可进行视频直播以证真实,而“轻松筹”将报销其流量费用。截至钛媒体记者发稿前,“直播频道”还未上线。
作为平台方也正在追求信息真实性方面做出努力,但对于医疗这个专业门槛颇高的领域来说,能否完全规避造假者恐怕仍要存疑。
谁来掌管资金池?
2015年,“轻松筹”医疗救助板块上线2.3万个项目,筹款1.8亿元,这一资金池还在不断增加中。如此巨额的资金如何掌控、谁来监管是公众关注的另一焦点。
据于亮介绍,“轻松筹”为“大病救助”项目资金另开了银行账户。此账户与公司账户相互独立,且无法向公司账户实现转账,并由中国建设银行托管,安永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审计。在发起人提出提现申请前,所有捐款都存在这个独立账户中。在提现前的二次审核通过之后,捐款将到发起人的账户中。
至于捐款最后怎么用,于亮坦言,“轻松筹”最为一家商业机构并无权涉足——在法律上“大病救助”项目上的捐款行为属于赠与。如果受赠人在处理捐款上出现问题,捐赠人则有权利追究其责任,于亮表示:“若遇到这样情况,轻松筹愿意帮助捐赠人讨回公道。”
此外,依据“轻松筹”的运营规则,平台将收取2%的管理费。即假如你收到100元的捐赠,实际到手为98元,轻松筹扣除2元。对于这2%的管理费,于亮向钛媒体介绍,其中1%由第三方支付平台——财付通扣除,另一半则作为平台的运营费用。
“野蛮生长”的网络救助
除“轻松筹”之外,众筹市场还有如“水滴互助”、“好壹筹”等数位同样打社交牌的玩家。其面临的境遇与“轻松筹”大致相同——毁誉参半,而人们对于大病救治的需求则培育着它们一定程度上实现“野蛮生长”。可以举例的是,在“水滴互助”旗下的“水滴爱心筹”发布当日,一位美团员工发布《救救他的母亲,美团外卖员工刘灿炎感恩求助》的求助项目,获得了发起人同事的积极响应,10小时即筹款超过10万元。其便捷高效的筹款能力与传统救助基金相比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与“轻松筹”类似的争议同样无法避免。
与医疗众筹可堪对照的是方兴未艾的互联网互助保障社群。网络互助,主要是利用互联网将同一风险类型的人们集合起来,会员之间通过协议承诺风险共担,并且采取小额保障,避免个人负担过重。这种人人均摊式的网络互助模式已经被“轻松筹”、“水滴互助”、“夸克联盟”、“e互助”、“同伴互助”、“抗癌公社”等众多互助平台所采纳。
以抗癌公社为例,其不设立基金,资金从捐助人直达患癌者。假设抗癌公社成员达到6万名,如果不幸患癌,将得到其他成员每人5元的援助;当其他成员患癌,社员须通过抗癌公社网站提供的支付通道,使用支付宝账户向其援助5元钱。这正是网络互助平台的经典玩法。想法很美好,但是显而易见要想达到这一目标有着重重困难。筹款资质、资金监管、杜绝诈骗等等问题无疑也困扰着这个行业的创业者们。
不管是医疗众筹还是网络互助,相比传统慈善行业、保险行业来说,它们的体量仍小,力量仍微。从它们萌芽之日起,外界对它们的质疑也从未停止。但或许这也正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