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视大厦里的讨债者:贾跃亭蒙眼狂奔 为啥捎上
中新经纬客户端7月25日电(常涛)“我的公司2015年才成立,当初为了干乐视的活,我把其他业务都停了。最忙的时候,我把30多个工人、四五台车派在外面,他们没黑没白,我整天提心吊胆。我就想问问贾跃亭,你蒙眼狂奔,为啥要捎上我们?乐视资金链出现问题的时候,为啥没让我们放缓脚步,以至于越陷越深。” 乐视手机供应商黄豫生说。
黄豫生来自河南,2015年底,经朋友介绍,他开始和乐视合作,负责乐视手机在河南地区的店面建设,包括一些推广活动策划。
24日,当中新经纬客户端再次见到他时,老黄依旧穿着那身衣服,白色T恤,黑色长裤,只是皮肤被晒得黝黑。谈起上周他们在股东大会的“出现”,他只说了一句:“我们只想让乐视的股东知道,贾跃亭欠我们多少钱。”
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乐视大厦 中新经纬 常涛摄
“乐视蒙眼狂奔的三个月,我干了600家店面”
黄豫生介绍,他的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主要业务是批发零售手机等通讯器材,并不包含店面建设、活动推广等。2015年底,同行业的朋友告诉他,乐视要在全国开展新业务,要开始做手机了,需要建很多线下店面和展柜。他预感到,商机来了。
“为了能接到乐视的单子,我当时特意去工商局更改了注册信息,将公司性质改成了文化传播。”他说。
黄豫生告诉中新经纬客户端,2016年的7、8、9月份,是乐视手机疯狂扩张的三个月。
“我当时把河南全省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每个区域指定了一帮工人负责。因为我们是做店面建设的,白天基本没法施工,只能等晚上。那段时间,因为人手不够,我把其他活都推掉了。”他说,“因为乐视要求工期短,一家店面或一个展区,几乎三四个小时就要干完,结束完这一家马上就要赶往下一家,通宵是经常的事。”
老黄说,那三个月,他和工人们共做了600家左右的店面和展区。
与黄豫生情况类似的还有来自成都的乐视手机供应商吴立勇。老吴今年45岁,他的广告公司主要负责乐视手机线下推广活动的策划执行。他说:“我的公司创立10多年,合作过很多手机品牌,只有乐视这么疯狂。”
他同样表示,在乐视手机扩张最疯狂的时候,“我的办公室墙上贴满了乐视的单子。”黄立勇说:“你要问我有多疯狂,我只能说,那个时候不管你是不是入围了乐视选择的公司名单,只要你想做,肯定能拿到乐视的单子。任何地方,不管大小、地理位置,只要有其他品牌手机在卖,乐视一定会拿下。”
回想起当时和乐视的合作,老黄一脸后悔。“我媳妇也说当时是不是选择错了。那时候我们对乐视真是全力以赴,我一直自认为是乐视的合作伙伴,是给乐视开疆扩土的尖刀兵,没想到最后乐视这样对待我们。”
“这钱就是我的命”
2016年9月底,国庆节假期即将来临,负责广东片区的张国辉更忙了。
张国辉的广告公司主要负责乐视手机线下推广的一些路演活动。他告诉中新经纬客户端,这些路演活动基本都是在周末举办,有时候一天就有七八个,所以他的工人基本上就是一天内广州、湛江、汕头来回跑, 两三个通宵不睡觉都很正常,有时候还要掏钱替乐视垫付场地费。张国辉心想,乐视是个大品牌,一定要把它做好。
从2015年底开始和乐视合作,到2016年5月份,乐视给张国辉结算过两次,张国辉对此还比较满意,心里也很踏实。
临近2016年国庆节,也正是最忙的那一阵,张国辉发现第三季度的款项并没有打来。当时,乐视移动的广东区域经理对张国辉说:“没事的,乐视是上市公司,你们放心搞,钱少不了你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国庆节以后,张国辉和他们施工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欠款也就越来越多。
目前,张国辉仍被欠200多万元,而他欠工人的工资也有120多万元。“现在公司基本瘫痪了,半死不活的状态,工人领不到工资都走了。”他说。
黄豫生做完最后一项活时,欠款已经积压到了300多万元。“从去年12月份至今,乐视陆陆续续还了部分,现在还欠我150多万元。”
他说,每次乐视还一点,他就拿回家发给工人,自己那部分现在也没拿到。“我现在头都大了,我家里有贷款,还跟着一屁股要债的,这钱就是我的命啊。”
据黄豫生透露,还有一部分供应商比他们更惨。“据我了解,有一些给乐视手机做店建和推广活动的广告公司连合同都没签就去做了,现在血本无归。很多乐视的区域经理都离职或找不到了,这些没签合同的供应商如果找不到他们,根本要不回来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但他们规模比较小,欠款多在20万元左右。”他说。
“两份还款计划书已如同废纸”
在交谈中,吴立勇向中新经纬客户端透露了他们是如何凑在一块的。
据他介绍,去年11月份,有一些分区传出消息来,说乐视资金链出问题了。当时他们看到乐视没有将钱款打到各家供应商的账户里,心就慌了。
“江浙一带乐视手机的供应商,相互之间比较熟悉,很快就联合了起来,后来大家互相打电话询问联系,这个队伍就越来越大。去年12月份,我们集合了27家供应商,第一次来到北京乐视总部讨债,但那一次,我们一分钱也没要到。”他说。
吴立勇说,直到第二次来北京,他们才要到钱。2017年春节前,乐视答应付给他们欠款的20%。“实际上只有15%、16%左右,但那次给钱是只有来北京的才有份。”
另外,据他透露,去年12月份和今年4月份,乐视移动先后给他们写了两份还款计划书。
第一份还款计划书中,乐视移动承诺将在五个月内付清每家供应商的欠款。但实际上,乐视并未按照协议支付尾款。
于是,今年2月份,他们再次来到北京。这次,乐视移动给出的说法是:“账上没钱了,希望你们理解。”
4月14日,乐视移动再次给出了还款计划书,除了乐视控股做了担保,这份计划书还写明了还款的两个计划。
根据中新经纬客户端拿到的还款计划书显示,计划一是乐视移动在2017年6月底前外部融资到位前提下的还款计划,按照计划一,乐视移动在7月31号还清所有欠款。
计划二是最低保障还款计划,按照此计划,乐视移动在2017年12月31日前还清欠款。
“现在乐视根本没履行先前的承诺,两份还款计划书如同废纸一样,可能打官司有点用。”吴立勇说。
从去年12月第一次来乐视大厦,到现在已经8个月过去了,吴立勇说,他基本上见过所有来乐视讨债的人。“这里面也有欠很多的,以美元为单位计算,但这些基本上是和手机业务有关系。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和手机业务没关系的乐视债主,据我了解,他们中有开饭馆给乐视送盒饭的,有送桶装水的,还有给乐视洗车的。”
“我们住在大厅里,见乐视领导和见警察的频率差不多”
去年12月份,他们第一次来北京时,有27家供应商代表到乐视大厦讨债。黄豫生说,现在这个队伍中还有19个人,代表21家供应商。但他笑称“基本没有减员,战斗力还在。”
吴立勇则解释,是因为“我们严格控制了规模”。
从上周开始,在乐视大厦讨债的供应商在大厅内支起了帐篷 受访者供图
从上周开始,他们在乐视大厦一楼大厅内支起了帐篷,19人分成两拨轮流睡在大厅里。
黄豫生说,在北京生活成本太高了,已经住不起酒店了。
吴立勇对中新经纬客户端表示,现在大厦内的乐视员工不怎么理会他们。但只要动静大一些,还是会有警察前来出面处理。“我们见领导的频率和见警察的频率差不多。”
在交谈中,黄豫生曾不止一次问中新经纬客户端:“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吗?”
老黄说,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儿子常常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说要完就回去,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中新经纬APP)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