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布斯,再见……库克,你好!
文 | 阑夕
乔布斯离世以来,“苹果再无创新”的评价几乎贯穿历次新品发布会的次日,与其说是某种政治正确的刻奇表态,不如理解为公众对于苹果和iPhone的预期遥不可及。
这与乔布斯所主张的“StayHungry”的理念或有重叠,在他生命的最后数十年间,Mac、iPoad、iPhone、iPad就像从魔法帽子里接连跳出的兔子,激活酣睡的市场使其变得饥饿如同野兽,苹果公司亦是盛况空前。
只是,人们擅长总结守旧的代价,却极少言及创新的风险,经管学科将之称为“创新力与控制力的统一”,比如安然公司的创新能力迄今为止仍是MBA教材内的经典案例——其在上世纪末就开始投资和开发宽带网络和电子商务——但是追求变革同时也意味着根基游离,企业的主营业务受累于向创新项目输血,终致现金流的失衡。
熊彼特将创新解释为“建立新的生产函数”,它并非是一蹴而就的新鲜商品,而是始于供应、撬开需求的市场行为,否则便会沦为谄媚资本的概念,一如摩托罗拉生不逢时的“铱星计划”,或是百度服务于公关诉求的“筷搜”。
纵使如此,苹果2015年的新品发布会的表现很难完全隔绝“新意”——我们姑且藏起“开创”的词性——顺应人体工学的压力屏技术不仅重塑了触屏设备的交互体验,它也同样将新的适应成本裹挟而至,所谓“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人们往往拥戴创新,却又迟疑和畏惧改变。
当中国的科技企业已经将“生态”扩大到了“生态链”并还在设法寻找更为恢宏的描述时,最具发言权的苹果仍在强化它的平台故事,当技术奇点尚未临近,硬件厂商的最大使命就是跟随摩尔定律,将角色职责从“我能做什么”延续到“我能让别人来做什么”上。
因此,无论是春季还是秋季,苹果两场年度盛会的第三方登台者比重逐年增加,硬件本身的功效在于提供实现能力,至于如何实现,那是同盟阵营的工作,职业经理人相比企业创始人的变通空间从而体现,我们看到微软的副总裁现身演示Office套件在iPadPro——同时也是Surface最大的竞争对手——上的体验,而Adobe也重新成为“GoodFriend”,Flash遭到苹果全系产品驱逐的历史似乎获得“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处理,更不必说那个曾在《1984》经典广告中被隐喻为“BigBrother”的IBM,它和思科一起亮相于苹果战略合作伙伴的名单,蒂姆·库克大概想要证明在这个偏执狂稀缺的时代,不是偏执狂也能找到生存的合适方式。
直到U2乐队的收场传统终结,刚为Taylor Swift巡回大秀助阵不久的RyanTedder亮相前台,方才令人察觉乔布斯的遗产就在念念不忘之中流失殆尽,而蒂姆·库克用了足足四年时间,完成了全球最大商业帝国的领袖变更,苹果公司的市值几近翻倍,这份答卷无论如何也足以称得上差强人意。
蒂姆·库克既是乔布斯向董事会力荐的继任者,也是为苹果清洗乔布斯印记的执行者。根据彭博社的记录,乔布斯生前对库克及其管理层的最后忠告,就是“不要问‘如果是史蒂夫会怎么做’”,他的欣慰在于,后者忠实的遵从了这份指示。
乔布斯在最初一代iPhone发布时嘲讽其他触屏智能手机的手写笔配件,Keynote上赫然在目的旁白是“谁会想要一只笔”,尽管那时的语境基于智能手机和文字输入,然而适配iPadPro且服务于图像输入的Apple Pencil还是引起媒体充满戏谑的用作对比。
更小的平板电脑、更大的智能手机、不再拟物化的设计,甚至连乔布斯重返苹果时力主叫停的慈善捐赠计划也被蒂姆·库克重新恢复,他做了他在世期间宣称绝不会做的所有事情,并让所有产品的销量继续保持增长,这种告慰形式本身就有着十足的“乔氏范儿”。
蒂姆·库克面临着与乔布斯时代截然不同的竞争环境,位于iPhone3GS的准心中央的是黑莓和它所代表的商务市场,而在其陨落之后填补真空市场的Google则更为灵巧和强大,苹果的争取人群亦向布鲁克林的青年男女靠拢,他们的消费能力及意愿并不亚于主流的中产阶级。
或者说,这是美式文化的怡情与输出,佩戴Apple Watch收听孕妇胎动的医生、使用iPadPro绘制样张的设计师、经由AppleTV观赏职棒大联盟的家庭、按下iPhone快门留驻美好时刻的大众用户,叠加构成了苹果公司的价值观区间:它所生产的商品从来不是生活的主角,但是有了这些商品,生活会变得更加愉悦。
与此同时,虽然中国终于再度成为iPhone6S系列新品的首发国家——这在很多时候都是不敢奢求的期待——但是中国市场体制对于苹果产品软件层面的阉割,其实是将这种优势打了折扣,就像iPhone6S的演示应用列表中除了微信和微博之外,同屏的Twitter、Facebook和Instagram都是大多数国家的狂欢和小部分国家的孤单。
台北市市长柯文哲讲过一则故事,说若是在台大校园立牌子,无论是写“台湾独立”还是“两岸统一”都不会有人理会,但是要写“”“全校禁止使用网络”,肯定会引起暴动,“我去过大陆十几次,年轻的助理一路上都赞美大陆,但发现上不了Google、Facebook之后,他们对大陆的看法就变了”。
AppleTV的未来更加清晰,它的划时代体验无需赘述,然而中国用户注定与之隔绝无缘,很难想象蒂姆·库克的团队如何解决电视盒子在华的牌照门槛,即使解决了——或者说真的借牌落地——那时的AppleTV,又该陷入怎样一种“买椟还珠”的窘境,作茧自缚成为一个平庸无奇的广电接收器。这也是为什么当中国几个最大的视频网站还在将1080P超清体验作为会员收费选项经营,海外的用户已经能够通过Youtube和Hulu在各个终端上的应用收看4K画质的内容了:我们谈论的,并不只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差距。
用苛刻的眼光来看,苹果值得挑剔之处还是不少,比如还是没能改善的摄像头凸起问题,这是机身摊薄工艺的胜利,却没能拉上堆栈式CMOS共同进退。只是,苹果的强势在于它能够强化短板领域的“可接受程度”,比如在iPhone6之前,很少有其他智能手机企业敢于将摄像头做凸起,多数妥协都是放弃机身摊薄将厚度配合摄像头的高度。而在之后,凸起的摄像头很快成为业界常态,众所推举的公共防线即是苹果“也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