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第一炉香为何扑街

国产片年度最失望，非它莫属。

《第一炉香》。

未映先火。

一是主演马思纯对原著小说的读后感。

非常浅薄，将名篇解读成了青春疼痛文学。

二是因为演员的形象与扮相。

马思纯太健硕了，彭于晏太憨厚了。

不不不。

这哪是葛薇龙与乔琪乔，这分明是虎妞与祥子。

再看一眼阵容，总还是能有些期待吧——

导演许鞍华，华语第一女导演； 编剧王安忆，中国当代女性作家领军人物； 摄影师杜可风，王家卫御用，代表作《重庆森林》《春光乍泄》《花样年华》…… 配乐师坂本龙一，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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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看完影片后，派爷的心理防线还是被击溃：太烂了！

散场时，派爷甚至还听到吐槽：“我TM为啥要花两小时受这种罪？！”

那么。

这一手的好牌，怎么就被打烂了？

《第一炉香》

以派爷的观感，《第一炉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灾难片”。

好像，主创每一个人都很卖力，但方向却错了。

后果呢？

重拳乱挥，南辕北辙。

作为一部小说名篇改编电影，头等重要的就是观众对角色的认同感。

可《第一炉香》的选角，可谓溃败。

先说葛薇龙。

张爱玲的描述是——

她的脸是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现在，这一类的“粉扑子脸”是过了时了。她的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也许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惟其因为这呆滞，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她对于她那白净的皮肤，原是引为憾事的，一心想晒黑它，使它合于新时代的健康美的标准。

总结起来，五官小巧。

可马思纯呢？

眼睛是大而圆的，与小说人物简直是反着的。

马思纯与人物相像的点是“表情迟滞”。

但她可不仅仅是面部表情如此，身体动作也是有钝感的。

以及，马思纯的体型过胖，造型老土。

大黄裙+绿披肩+绿葡萄发饰，看着很有植树节的喜庆感。

再说乔琪乔，张爱玲的文字是——

他比周吉婕还要没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在那黑压压的眉毛与睫毛底下，眼睛像风吹过的早稻田，时而露出稻子下的水的青光，一闪，又暗了下去了。人是高个子，也生得停匀，可是身上衣服穿得那么服帖、随便，使人忘记了他的身体的存在。和他一比，卢兆麟显得粗蠢了许多。

什么感觉？

瘦削，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谁最合适？

年轻时的吴启华是最佳人选。

但彭于晏呢，动辄袒露健美的肌肉线条，健康得很。

再加上黝黑的皮肤，明亮的眼神，时刻涌动着活力。

这样的体格。

生在过去，就是黄包车夫。

生在现在，就是健身教练。

再比如司徒协（范伟 饰），身材较原著胖很多。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全是北方人做派，全无南方人腔调。

即便范伟老师演技很好，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韵味终究是无法弥补的。

另一个重要人物，姑妈梁太太，由俞飞鸿扮演。

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可问题就是，她太美了，美得璀璨夺目，生生压下了葛薇龙的“年轻貌美”。

美还有错了？

这就要说到故事。

《第一炉香》讲的是，上海女学生葛薇龙家道中落，为了在香港求学，无奈之下投靠了姑母梁太太。 后来，她被梁太太利当作诱饵来吸引男人。葛薇龙也渐渐迷失在了物欲和乔琪乔的色欲中。 为了让纸醉金迷的生活延续下去，她不断出卖灵魂，嫁给了乔琪乔。最终沦为了姑母梁太太和乔琪乔敛财的工具。

张爱玲的笔调是简练的、清冽的，她将小白楼当做一个微型社会来写，描绘里面华丽却丑陋的钱色交易，勾画出葛薇龙一步步堕落的宿命。

小说里，姑妈年老色衰，所以她收留葛薇龙，是想利用她的姿色来笼络金主司徒协、勾搭年轻汉子。

而在电影里，姑妈太耀眼了。

她勾搭鲜肉，手拿把掐。

根本不费功夫。

 

对比之下，派爷实在想不通。

哪个男人会放弃雍容妩媚的姑妈，而贪恋憨傻健壮的葛薇龙？

这样的姑妈想降服男人，真的需要一个傻妞充当鱼饵？

更加致命的是。

电影的剧本因为狗血元素过多，冲刷了原著的宿命感，沦为潦草的青春疼痛文学，一如马思纯的读后感。

两者什么区别？

简单概括就是。

小说中，葛薇龙是个被迫的参与者、共谋者。

电影里，葛薇龙完完全全像个无辜的被害者。

出现这个问题，一是因为剧本处理失当。

编剧王安忆将葛薇龙塑造成了一个清纯懵懂的人。

你很难相信。

这样的人如何能用一封信就捕获了姑妈的信任，让她寄居。

故事的主线是葛薇龙被乔琪乔伤害的过程。

从撩拨，到得手。

再到乔琪乔当晚就搞上了丫鬟睨儿（张钧甯 饰）。

后来，葛薇龙想法设法与乔琪乔结婚。

这些情节，小说中也都有。

可电影还自作聪明地加了很多婚后生活的戏。

比如，小夫妻正过着蜜月，葛薇龙突然就发现乔琪乔与一个泳装少女从海里游出来。

又比如，影片还特意讲葛薇龙坚持跟司徒协去上海，当翻译，卖身养夫。

乔琪乔不让去，葛薇龙用什么办法哄？

“给你带好吃的。”

“下次带你去上海。”

活脱脱的妈妈哄三岁儿子的样子。

葛薇龙这种自轻自贱的个性，在结尾一场戏中展露无遗。

她要乔琪乔说谎话，说爱他。

乔琪乔不肯，她自己大喊了出来：“我爱你，你个没良心的！”

派爷看到这场戏，简直笑到不行了。

说得如此浅白而庸俗，不如直接拍校园偶像剧了。

或许，《夏至未至》或《匆匆那年》里出现这样的台词才不违和。

原著里，葛薇龙是什么样的人？

她到姑妈家，看衣柜里什么衣服都有，都是她的尺寸，她感受到了物质的美妙。

司徒协给她套上手镯，那动作像套上手铐。

她甘心于这样的物质牢笼。

以及对乔安琪。

她非常痴迷，对一夜温存念念不忘——

她睡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可是身子仿佛坐在高速度的汽车上，夏天的风鼓蓬蓬的在脸颊上拍动。可是那不是风，那是乔琪的吻。薇龙这样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忽然坐起身来，趿上了拖鞋，披上了晨衣，走到小阳台上来。

她甘于沉溺如同砒霜的爱情。

张爱玲是在解剖人性，葛薇龙是每一步都有抗拒但难以逃脱。

葛薇龙可以是我们每一个人。

这样的人，是不会将辛酸血泪随意倾吐出来的。

她只会说：“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看着满街的妓女。

她只会说：“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

点到为止。

一个千疮百孔的人，只会用如此清冷而决绝的话，为自己打造出钢盔铁甲。

继续卖身。

继续自欺欺人。

继续维持着自以为是的幸福和甜蜜。

另一方面。

演员的表演，也是有问题的。

彭于晏只有两种状态，油腻的健身教练，和天真的懵懂男孩。

更惨不忍睹的是马思纯。

她的表演太刻意了。

你简单能够想象得出来片场是怎样一幅画面——

导演让她羞涩，她就用力扭捏；导演让她发火，她立即怒不可遏；导演让她歇斯底里，她干脆演个疯子……

彭于晏：“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她不懂什么是过犹不及。

很多时候，你甚至会觉得，马思纯似乎处在精神失常的状态。

她根本没有诠释一个复杂角色的能力。

所以，面对这样的故事和人物。

即便拥有世界级的团队，又能怎样？

美术是好的。

赵海带着一帮人，愣是搭建出了40年代的陈设和风情。

摄影是好的。

杜可风努力抓住演员形象的绽放时刻。

配乐也是好的。

派爷注意到，有好几场戏，人物的情绪就是坂本龙一的配乐给推上去的。

可以这么说，《第一炉香》是2021年华语片最大惨案。

但也不是全无意义。

它至少揭示了。

对一部影视作品来说，首要的任务是，选择对的人，去做对的事。

演员错了，观众就无从代入角色。

故事和人物坍塌了，顶好的服化道，做的也只能是精装修的活儿。

再华丽的空洞，终究只是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