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漫画汉化组之惑：版权与情怀能否共存

文/李书航

日本京都警方11月13日逮捕了一个运输漫画杂志的运输公司员工，以及3位中国留学生，4人被控于10月29日，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将定于11月2日发售的集英社《周刊少年JUMP》杂志上《ONE PIECE》(官方译名为《航海王》)最新话刊登在盗版网站“mangapanda”上。

中国漫画、动画和游戏盗版问题已经到了海外闻名的程度，不过需要注意，实际上本次被捕的中国留学生，并不是将书籍扫描后上传回国内，而是传入一家英文漫画网站“mangapanda”。这家网站的盗版并非是“汉化组”，而是“英化组”。

这是因为，不管盗版漫画最终被翻译成中文、英文还是韩文，它们只需要依赖同一个来源为其提供图片。所以，即使英文盗版漫画网站看起来并不像是和“盗版之国”中国有何联系，实际上还是会追溯到同一图源，而提供图源的是中国人。

京都府警方披露，嫌疑人之一的运输公司员工在从印刷工厂配送漫画杂志的途中，抽取了刊有《ONE PIECE》漫画的《周刊少年JUMP》杂志，在公司停车场交给一位中国留学生。他把杂志带回自家，其他两位留学生一起将裁开的杂志扫描，然后传送给盗版网站。

对漫画作者和版权方而言，事情的恶劣在于，这些盗版漫画提前正式发售日期4天登出，比日本本土看到漫画的时间都要提前。前几天《火影忍者》漫画完结，甚至出现了在日本观众看到前一周，中国已经就剧情讨论得差不多了的颠倒景象。

本次日本方面严厉打击盗版行为的源头，固然有本土作者方面的压力，更是和腾讯动漫在中国买下正版版权后，对打击盗版的更迫切要求脱不了干系。至于日本普通读者，对此事的反应倒并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即使他们批评中国是“犯罪之国”等等，一方面是中日关系不正常带来的刻板成见，另一方面也是对中国免费用户抢先于本国付费用户看到感到不爽的反应。

对此我们是无力也不应阻止的，因为这就像是在大街上抓到一个闯红灯的，当他问你市面上有那么多违反交通规则的路人，为什么偏偏抓我的时候，我想每一个人都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错了就是错了，抓住你并且对你格外处置也算你倒霉。

由于漫画创作是一项大型系统工程，中间产业链复杂，成本奇高，只有通过一些像腾讯动漫这样的大户，集中性的购买版权之后，才有可能会让原作者们收到实质性收益。腾讯动漫在购买《火影》《海贼王》正版后，翻译质量其实还算可以，但因为翻译组长期贡献高质量翻译，甚至结合了对作品的爱在里面，大家胃口都养“刁”了，对平均水平的“吃不习惯”。

不是没有人想过要维持那些民间翻译人员的热情，让日本政府牵头，相关产业链直接授权正版给民间翻译组织的可能。然而这样就无法期待版权方直接获得大额收入。推进日本文化产业并不是一门公益事业。尽管民间翻译组织的热情和专业效率，绝对高过像腾讯这样的官方代理，从实质上能够取得本国文化的最佳传播效果；但是如果考虑到成本和收益之间的比率，最终商业化程度最佳的，就只能是进行一个粗糙的翻译，提供最基本的，相比以前质量要低一些的文化产品给海外用户。

此番严打开始后，对于中国的民间漫画翻译者，未来将会何去何从的问题再次被提出。整个中国的漫画非官方翻译是基于一条以免费为中心的产业链上，最终的目的就是对读者免费，而这个免费必须通过广告来实现。产生广告收入的前提是增强点击率，而获得点击率的关键是，一定要在官方放出之前就投向市场，要抢时间，而不取决于翻译质量的高低。

现在民间翻译站点都在困惑这样的问题，就是一旦他们在速度上无法赶上官方网站，那么由于官方网站最新一期也是免费提供，会有大量平时不是很挑剔的读者“流失”到官方那边，从而大大的降低汉化组的广告收入。没有经济利益，仅凭兴趣或热情无法继续支撑某些汉化组的运行。一旦汉化组解散，跟随汉化组一直看漫画的人，尤其是越来越死忠的粉丝们，就会担心以后是否还会有组织，可以在一个免费模式之上，实现对原著最忠实、最精美的翻译，把每一句话都做成精品。

这种现象其实有一个类似的情况可以作为参考，在AB站作为弹幕网站而兴起的时候，最开始网站规模比较小，对于版权动画上传是没有限制的。最近几年巨头纷纷购进版权，很多经典的好动画在AB站上面收获大量弹幕，但是现在却连会员都无法访问。原先积累的那些巨量的弹幕资源，现在就只能存在数据库里面，如果去优酷土豆或者爱奇艺这样的网站看，就无法享受到千万人同时在屏幕当中跨越时空，进行虚拟吐槽的那种乐趣了。

在B站有人想出了保存和读取历史弹幕的措施。有第三方网站可以调用B站接口，把原本隐藏的弹幕抓下来做成一个类似于字幕文件的离线文件，同时跟本地下载的高清文件搭配，在本地播放器中就可以模拟弹幕，只是不能撰写新弹幕而已。通过这种备份的方式，可以将当时人们的讨论结果永远的保存下来。

所以，我觉得可以提出一个新方案，让本来具有特殊性的漫画翻译，也可以用新形式留存下来，而不至于让好人才一口气流失掉。我设想的措施，是在原版漫画之上设一遮罩层，上层图片是透明的，仅显示嵌入的文字气泡，文字气泡可以挡住画幅的一部分，而气泡当中的文字是可以涂抹成白色之后，再替换成本地语言的。

那么理论上，修图者完全可以只留下气泡，去掉涉嫌侵权的人物形象和动作，将这个透明图片作为遮罩层，安放在由腾讯等提供的正版图片上。尽管这只是理论上可行的方法，实际做起来也许并不需要特别大的难度，因为现在修图工作难度已经很大，只留下气泡的工作量要小得多。汉化组的经费问题也可以转而由版权方来包办，因为此时他们已经不会再危及版权方利益，如此便可以实现双赢。

正如在阅兵式转播当中，电视台可以在官方音轨之外，在网上专门增加一个针对军迷的评论音轨一样——在不危害原有版权和广告收益的情况下，这些民间爱好者组织是可以使用这种方式，跟官方和原作者们寻求一定程度上的谅解的。

我特别想借助此事件和方案指出的一点是，其实有很多资源，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也产生不了任何商业利益，但是这些无法量化的资产，也是真正的资产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传神的翻译，文化产品的软实力就无法体现。如果听不懂，也看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又如何能够保证文化的传播？